讀中國醫讀的
中國醫藥大學
她突然湊近問我：「你讀什麼學校呀啊？」
我後背一涼，支支吾吾：「就⋯⋯不錯的學校⋯⋯有醫學系的那個。」
女生眼睛亮起來：「台大嗎？我也是！」
我聲音發虛：「不是⋯⋯」
「那肯定是成大咯？」「也不是⋯⋯」
「或是陽明？」她興致勃勃。
「不⋯⋯」我死死盯著鞋尖，恨不得用眼神把地板燒出個洞。
「北醫嗎？這有啥不好意思的？」她歪頭輕笑，「雖然是私立⋯⋯」
「我不讀這些⋯⋯」我喉結滾動，聲音像卡了殼的子彈。
女生沈默兩秒，突然瞪大眼睛：「你該不會⋯⋯讀的是輔仁醫吧？」
她關切的目光像探照燈打在我臉上，我渾身發抖，耳膜嗡嗡作響。
我死死掐住大腿，從牙縫里擠出蚊子般的顫音：「都、都不是⋯⋯！」
空氣突然安靜。
女生笑容凝固，聲音陡然降溫：「那你讀的——到底是什麼學校？」
「台灣還能有什麼別的醫學系？」她的話像冰錐扎進心臟。
我膝蓋一軟跪倒在地，眼淚砸在我腳邊：「我、我是讀中國醫的⋯⋯」
整條走廊瞬間死寂，只有我吸鼻涕的抽噎聲在回蕩。
周圍人投來憐憫的目光，我彷彿看見有人在情人節約女友吃櫻之庭。我死死捂住臉，指縫里滲出滾燙的羞恥。
她抓起外套，轉身就要走。
我哭喊著拽住她衣角：「求你別走！我們讀中國醫的⋯⋯真的很多！」
圍觀人群爆發出嗤笑，我卻抱得更緊：「不許嘲笑中國醫學生！私立又怎樣！不看英文又怎樣！校區小又怎樣！大一在偏鄉又怎樣！經費都給醫院又怎樣！又不是不能讀！我們還有八方雲集⋯⋯以後、以後會好起來的！！」
她還是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此刻遠處傳來警衛的腳步聲和一聲嘆息：「又是讀中國醫讀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