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學的路
「喀哒。」
這是門鎖轉動的聲音, 睡意迷濛間我知道這是爸爸準備叫我們起床的聲音。
好想賴床啊, 我賴在床上不想起來, 下一秒一雙手將我抱起, 讓我整個人趴在他的胸前, 就這樣將我帶到客廳的座椅上坐下。
一杯熱氣騰騰的牛奶放在面前, 粉紅色的塑膠杯散發著暖融融的溫度, 我將杯子靠近臉, 偷偷的用蒸氣濕潤因為剛睡醒而有些乾澀的眼眶, 喝完後習慣性地舔掉嘴巴上的奶漬。
喝完牛奶, 我看見桌上擺放著一瓶還沒喝掉的羊奶, 眼睛瞬間亮了起來。
「爸爸, 我可以喝你的羊奶嗎?」
嘉南羊奶有一股特殊的味道, 而小時候我對於這樣的味道特別喜歡, 不過那時候羊奶是家裡為了給爸爸補身體訂的, 但年紀還小的我根本不懂, 總會眼纏想喝上那麼一口, 而爸爸偶爾也會偷偷給我留上半瓶。
「爸爸我去上學啦!」喜孜孜的揣著半瓶羊奶, 我背上書包在爸爸的目送下出門了。
而他一整天大約會睡上那麼一下午, 在放學的時候起床督促我寫作業或是練琴。
當然九歲時的回憶只到這裡, 爸爸當初是怎麼抱得動我和妹妹, 在身體極度不舒服的時候還天天起床叫我們上學, 幫我們泡上一杯熱牛奶, 把補身體的羊奶讓給我喝, 到現在寫字的當下才感受到這份細微又綿長的愛。
之後我們搬了家, 換了一所小學, 小學離家很近, 而我總是在清晨的時候拿上爸爸幫我準備的早餐走路上學, 也常常因為忘記帶作業或是聯絡簿, 偷偷溜出校園跑回家按門鈴找爸爸求救。
小學下課後我們會去家附近的安親班, 當時的安親班會讓我們在寫完作業七點左右才放我們回家。
而怕三四點就放學的我們會餓肚子, 爸爸都會在五點多時來到安親班, 帶著保溫瓶和熱呼呼的牛奶, 盯著我們喝完後才回家等我們回來吃晚餐。
後來上了國中, 我們又搬了一次家, 而新家離國中的距離其實不遠, 只要搭上三十分鐘的捷運、走十幾分鐘的路就能抵達, 不過當時爸爸心疼還在長身體的我們不想讓小孩太早起, 因此每天清晨他都會特別起床開車送我們上學。
「老爸, 我好想睡覺。」
「我知道, 等下車上可以睡一下, 辛苦啦。」
這幾乎是每天早上會有的對話, 一樣是爸爸敲門叫醒睡眼惺忪的我們, 幫我們準備好早餐後開著車在清晨車輛還不算多的道路上飛馳, 偶爾也會刻意多等幾個紅綠燈讓我們多睡一會。
至於國中的下課時間, 大多數也是我們自己搭公車回家, 而這對於我這個大路癡來說無疑是最艱難的挑戰。
還記得承德路過一座橋後就是士林, 而我必須在上橋前的公車站下車, 否則過一座橋後要再坐回來得花上一段時間。
那時的我就像個小迷糊一樣揣著零錢包, 不幸的在一次回家的路上坐過了站, 想當然的過橋後我又坐錯了公車, 花光了身上僅有的銅板, 來到一個完全不熟悉的站牌。
「老爸, 我不知道我現在在哪裡嗚嗚嗚。」我向路人借手機打電話給爸爸, 完全陌生的環境讓我當場丟臉的哭出聲。
「別急, 你把手機給路人, 我問一下你現在在哪裡。」
好的, 看來他很清楚他的路痴女兒絕對形容不出來自己現在在哪, 把手機給路人的選擇相當正確啊!
「姊姊放心, 爸爸知道你在哪裡了, 現在開車過去接你。」路人將手機再次遞給我, 爸爸平穩的聲音安撫了慌亂的心, 後來順利的回到了家。
之後上了同一所學校的高中部, 高年級的我們開始了早起到學校, 晚自習到深夜的生活日常, 通常下課已經九點多, 於是爸爸一樣會開著車載我回家。
日復一日, 就這樣持續了兩年多的時間, 後來終於考完學測上了大學後, 我才開始自己每天搭捷運上學、下課搭公車的日子, 而爸爸也終於在每天早晨得以睡上一個好覺。
在他走後, 在偶爾一個平日的清晨裡, 彷彿還能聽到門鎖再次輕輕轉動的聲音, 拖鞋敲擊地面的聲響, 猛然驚醒後才發現這只不過是一場幻覺。
這段上學的路走了二十幾年, 一路細數才發現他對我們的愛真的很深, 深到從任何一個回憶中都會發現愛的存在。
年復一年的早起, 讓我當個小迷糊路癡當了快十年的時間, 在每日清晨能在他的關懷中享受片刻的慵懶。
現在的我已經能笑著打出這些文字, 雖然會有些酸澀和思念, 但更多的是發掘過往記憶中那些不曾被注意到的愛時, 幸福的感受。
我依然一如既往地想念你, 希望你一切安好。
還有, 我愛你。
2023.09.2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