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 媒體人沒體會 01 - 勞動節連假也要聊公事嗎
隱身在信義區巷弄的一間居酒屋，天還沒全黑，白紙糊的燈籠已經亮起來。
一名蓄髮、綁著馬尾的男子在店裡等待同伴，他白天是國中美術老師，課後的身份是圖文插畫家，接了不少聯名業配。這個稱作【媒體人沒體會】的群組向來不會約這麼早，因為碰到勞動節連假，才提早到 18:00 開始。但是這群傢伙，說要提早約，半個都不來。
「磊哥！你看是誰來了？」過了 10 分鐘，黑莉先到。她的職業是廣告公司 Art，中長髮只有髮尾染成長春花藍。站在她旁邊的，不就是最近常常出現在 YouTube 首頁的——
「哇！YouTuber！」
「小聲一點啦⋯⋯」念真用氣音說著。她正在經營一個時尚穿搭的頻道【BU 美大生】，意思是在 Beauty University 主修「美」的學生，自稱學姐，粉絲們都是她的學弟妹。
「念～真～～」還沒坐好，後方就傳來打招呼的聲音。是思潔和蕙心，工作分別是社群小編和廣告企劃。幾個女生抱成一團敘舊，直到磊哥看不下去叫她們坐好點餐。
「尊重喔！我今天沒放假，妳們這些人不上班還遲到⋯⋯」
「我今天有上班喔！」蕙心忍不住嗆回去：「明天要提案。」
「訂明天提案，這客戶有良心嗎？」思潔一臉同情。
「在他們的世界裡，他們有勞動節連假，我們沒有。」黑莉一臉無奈，她跟蕙心在同一間公司上班。
「可是我有遇到更慘的案例，」蕙心說：「我朋友在做公部門標案，有一個案子今天要交件，因為公務人員勞動節不放假。」
「什麼?!」眾人驚呼。原來要比慘，還有更慘，果然沒有比較就沒傷害。
念真在過來聚會之前，正為了工作進度和點閱等壓力煩惱，聽了上班族幾句心聲，感受到一點文化衝擊。經營自媒體的辛苦一點都不比上班族少，但看到這群熟悉的朋友在各自的領域掙扎努力，就覺得自己不孤單。當全職 YouTuber 以來，她的重心都放在跟頻道有關的人脈，此刻終於明白黑莉死拉活拉要她參加這場聚會的用心。
上第一道菜之後，聚會的最後一位成員才出現。這名理著平頭的男子外號叫速速，他穿著黑色 T-shirt、黑色長褲，一言不發地坐下，連招呼都沒打。
「速速你穿黑色，剛下班！」蕙心指著速速說，這不是問句，是推理。他一看就是從片場直接過來的。
「嘿啦。」速速有氣無力地回答，不客氣地拿起桌上的雞肉串就吃。然後他注意到念真：「好久不見。」
「哇！妳好懂他啊！」磊哥拍手說道。從大學開始，他就一心想撮合速速和蕙心，不知道這兩個人怎麼弄的，一點進展都沒有。
「還好吧？速速平常都穿淺色，有班才會全身黑。」一旁的思潔幫忙答腔。
「欸？妳今天穿的跟最新一支影片一樣耶！」速速注意到念真的穿著，突然說道。
磊哥的八卦雷達又來了，但這次他忍住沒多說。
「哦！對啊。」想不到有人發現。
「喔～速速很 follow 耶！」蕙心的八卦雷達也來了。
「呃因為，我們常常要出定裝照，我都會參考美大生的穿搭。」速速的狀態很疲憊，面對這些眼神一時無法招架。
「我可以作證，上次他 PPM 提的服裝，好幾套都是從念真的影片來的。」黑莉舉手補充，蕙心點頭表示理解。
「想不到會在這裡遇到學弟！」念真大方地和速速握手，搭配一個表演式的語氣，為這一回合解圍。
六個高中時期參加美術社而認識的學長學弟妹，分別以圖文插畫家（磊哥）、社群小編（思潔）、YouTuber（念真）、影像製片（速速）、廣告企劃（蕙心）、廣告設計（黑莉）的身份踏入媒體業。雖說隔行如隔山，在這個產業裡，這些山越來越低越低⋯⋯，沒有人知道下一波趨勢是什麼，也沒有人知道相關行業會經歷幾次融合與分裂。
所以他們開始了【媒體人沒體會】，雖說是媒體人的聚會，他們對媒體人的定義及未來都尚未領悟、無法測透。在這沒有規則的年代、沒有規則的產業，他們能做的，就是不斷學習適應新的規則，然後夢想自己有一天也能創造規則。
「我問你們喔！」觥籌交錯之後，念真想到了最近苦惱的疑問：「你們上班族是怎麼看待『效率』這件事？我還在上班的時候自認是效率很高的人啊！可是做內容以後，想快也快不起來欸！」
「妳不孤單。」思潔幽幽地說。如果說念真的效率有問題，就像在說蕙心不會讀書、磊哥不會畫圖，荒謬。
「真的，有些東西沒辦法快。」黑莉回答：「比電腦繪圖手速，我可以。但是想idea、想會得獎的構圖，或是把圖面做成我老闆腦中的華麗畫面⋯⋯」她說不下去，直接搖頭。
「所以我超討厭被親戚朋友問說，妳怎麼都在加班？是不是工作沒效率？」蕙心點出。
「我只要開始罵學生就會沒效率。」磊哥一說完，大家都笑了。求學時偶爾會經歷的，老師罵人就花一堂課，落掉的進度下次上課再來趕。
「念真的問題讓我想到一件事。」蕙心問：「我問你們，如果我要在網站上做一個動態說明，讓4 個步驟的圖片輪流出現，你們會怎麼做？」
「4 張圖我不到 10 秒就可以做完，不含輸出。」速速指的是影片剪輯，念真對這個速度感到敬佩。
「我想到的是用 ppt 錄影。」思潔說。
「我會用 Ps 影格做成 gif 耶！」黑莉回答之前，完全沒想過前面2人的答案。
「我本來也是這樣想。但我們家 IT 說，直接給他4張圖，他用 code 讓它輪播。」蕙心總結。
磊哥帶頭鼓掌：「0 秒，比速速還快。」
「不是啊！IT 的時間要算吧！」速速抗議。
「啊你怎麼不算輸出的時間？」蕙心反嗆。
「妳的意思是要換別的方法嗎？」念真試著抓重點。
「嗯⋯不完全是。」蕙心預期會聽到不一樣的答案，但她需要整理一下：「以技術含量來說，速速的方法是最高的。」速速不自然地調整坐姿。「然後我們會覺得，思潔的方法最方便。可是如果速速用思潔的方法做，那一定會超過 30 秒。」
「我確定會超過 1 分鐘。」這次速速相當配合。
「然後，黑莉其實也會速速那招，黑莉用那招可能會比 Ps 快，但她還是會選用 Ps，因為她用 Ps 不會做錯。」蕙心進一步解釋：「我覺得找對方法讓事情變快很好，但有時候不只是快，也要有掌握度、良率好，才能讓事情真的有效。因為我們追求的是效率，不是速率，對吧？」
「她的意思是，妳只要繼續做下去就會越做越順。妳現在慢沒有關係，只要做出來的東西是好的，粉絲愛妳，一堆人報名當妳的學弟妹，這樣就好了。」磊哥翻譯。
「磊哥懂我。」
磊哥玩笑似地瞪著蕙心：「繞一大圈真的是⋯⋯」像極了妳的愛情，氣死。
是啊！在場每個人是在業界打滾了幾年，比上卻不足。30 初在這個圈子還菜得很，要學的東西很多，只能每天跟時間賽跑，追求快又有效。念真想到自己踏入自媒體不到幾年，很幸運地做出一點成績，就先用這個速度走下去吧！
返家的路上，念真推了推思潔：「妳們下次還會找我吧？」
「廢話～啊！我幫妳加群組。」
思潔沒喝酒，心情卻是微醺。勞動節的假期結束，明天該上工了。希望這次充電可以撐久一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