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吳大學
應觀眾要求我來獻醜了 下面是差不多3500的極短篇 (狄卡不會覺得我標題空泛吧嗚 我這篇名字真的叫這個QQ ) -------------------------------------------------------------------------------------------------------- 如同在天公爐繚繞的煙,風一吹,我將會煙消雲散。只是在這個世界有著牽掛,不管是我掛念著別人,或是別人思念著我,雖然我再也沒有那顆跳動的心,撕裂的感覺卻依舊,不知道是當初死前所遭受肉體上的痛苦,還是她夜夜拉著我進入她夢中,重演著我倒在血泊裡,身上泥巴跟鮮血混著強烈刺鼻氣味,再也碰觸不到我溫熱體溫的那場事故,那心理上的痛苦呢? 我注視著,本來圓潤卻日益消瘦,我母親的臉龐。 她手裡拿著的香所散發的煙霧,伴隨著思念扶搖直達遙遠的天聽,卻傳到了近在她身邊的我,衝擊著我的愧疚。阿姨跪在蒲團上念經,音調沉穩配著敲木魚的聲響,咚咚咚的擊著我母親的心,是安撫抑或是平穩,此時感受到她閉目凝神的虔誠,呼吸聲也不再凌亂。 已經五年了,在這人世間飄蕩,似人非人的,殘存活著時的記憶。夜深後,來到當時第一次瞞著他們,晚上沒有在六點前到家,跟著一群人騎車沿著山路到一個能看夜景的地方,黑色的背景上滿是星光點點,不管地上或是天上,繁星熠熠。此時的我看著相似的景色,數不清的亮點彷彿是我的記憶,趁著天還沒亮,亮點還沒消失前,我總是把過去的經歷再次的,平淡的事帶過,深刻的情詳閱。 那年15歲,一直以來都是聽從父母安排,也不負眾望考上了北一女,就在放榜後的晚上,我如同脫韁野馬,壓抑在心中的叛逆爆發,什麼是反抗?當時的我多想知道,違背父母的意思到底是什麼感覺,以為這就是長大必經的過程,離開參考書投向朋友們的懷抱,反正我已經達成你們的期望了,接下來我要開始作我想做的事。 如同一般青少年的想法,只是當我享受完坐在機車後座,吹著夜晚涼風,在那蜿蜒的山路轉彎處,下一秒我經歷了自己的死亡,靈魂脫離肉體,看著彈飛幾公尺的我,嘿!醒醒!我才剛要進入很期待的生活,怎麼現在躺在這裡!飄在半空的自己哭喊著,只是沒人聽到。再也不會有人聽到自己的聲音了,無助、空虛、害怕、寂寞這些負面壓著我,載著我的人沒事,為什麼死的卻是我?我不要在這個世界一個人孤孤單單的!看著趕來的父母,思念的情緒就爆發了,我怎麼可以這麼自私,只想到自己。父母擁有的就僅僅我一個孩子而已,他們怎麼辦?一堆問題不斷的問我、指責我,我很快的離開那個地方,連自己的喪禮都沒去,無法接受自己死亡的事實,這樣逃避著,他們知道嗎? 就這樣過了一年,當我再度回去,看到的畫面,竟然是另一場喪禮。本來我人生第一次參加的應該是自己的喪禮,沒想到現在我站在奶奶的遺照前,看著躺在冰櫃裡的她,心想著當初受傷嚴重的我,臉和身體是否被縫合成原本的樣貌呢?只是再怎麼想像之前一樣,白蒼蒼的臉也無法在紅潤起來了。轉頭便看到我爸媽,隔了一年除了身高沒變,整個身形實在消瘦,親人相繼去世,對他們來說打擊很大吧!一個是他們生養的,一個是生養下他們的。而我就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整場喪禮辦完,跟著他們回家,原來他們已經不再工作,靠著自己之前所存的錢過著平淡的生活。我媽嘀咕的說:「妹妹不在,錢賺了也不知道要養誰。」 奶奶去世後的遺產分配也讓人精神耗弱,基本上金錢糾紛,便是展現人性醜陋的一面,命最大,錢就是排第二了,任何分配奶奶都有把我的份算進去。這點讓大伯很不高興,談到錢不管是之前多和睦的兄弟,一方覺得不公平,這場架就只有走上撕破臉的路。突然覺得身處在不同空間的我,幸好免於捲入了這場戰爭,免於親身感受親人間的唇槍舌戰。大伯說我與他家再也不用聯繫,我爸從此就開始鬱鬱寡歡,因為再也不會有人開車到我家按喇叭,叫他一起出去海邊釣魚了。 大海的遼闊跟房間的狹小所形成的對比,個性本來就陰沉的他,沒有大嗓門哥哥一直以來么喝:「走喔!出去走走!」就龜縮在床上,足不出戶,讓我媽十分的擔心,而又性急的她總是大聲斥責,整個家裡籠罩著一層烏雲,我都快想不起之前一家三口相處時的畫面了。但我能怎麼辦?死去的人不用負擔人世間的責任,但是我現在好想幫他們分擔一些負面的情緒,之後我媽情緒漸漸失控,大哭大喊控訴著一切多不公平,情緒一來拿起東西就摔,有次椅子一舉就撞破天花板,我想阻止她繼續做瘋狂的舉動,空虛的靈體碰觸不到她,只好拼命的進入她夢裡。但場景象總是那場車禍,怎麼叫、怎麼喊母親始終目露呆滯,看著我殘破不堪的身體,留下的眼淚跟著我身上的血混合,撲鼻而來的是一股腥味,我抗拒地離開那個夢,她就醒了。而我爸在她身邊酣聲大響,我曾經試著進入父親的夢裡,但裡面是一片黑暗,什麼也沒有。好可怕的感覺,我之後再進入還是一樣漆黑一片。有人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母親會夢到那個場景,我還能稍微理解,但父親的夢,是代表著他壓抑的情緒嗎?窩在房裡以為他可能是在想之前的種種,其實他是什麼都不去想嗎?那時候這麼美好,可是現在想起來,痛苦卻比那時還真實太多是嗎?面對已經許久沒開口的父親,我滿肚的疑惑。這兩個人的個性是多麼截然不同,一個沉默,一個抱怨,我還在那個家時,覺得他們兩個互補的個性十分契合,但是在負面的時候,那個無限循環的力量,使得他們以為逃離不出那個圓圈。 如同那一圈圈的線香,慢慢燒,總有一天會燒完的,心瘋了,這時需要有人推一把,擾亂那圓圈的軌跡,一個人走直了,跟在後面的另一個人,就會一起往前走。過了行尸走肉的兩年,如果我還活著,這時又要開始面對大考吧!空白三年,對我們三個人來說,沒有生活的感覺,只有對之前不滿的抒發,或是壓抑。一個打死的結,就在阿姨出現後,被她拿一把剪刀直接剪掉了。阿姨主持的廟是供奉王母娘娘的,在我出生後,就時常被母親抱著在廟裡感受佛法的薰陶,小時候調皮地喜歡鑽供桌,母娘便托夢給阿姨說祂要收我為義女。我開始上學後,品行跟課業就讓母親十分放心,因為母娘保佑著我平安長大。只是命運讓我脫離了祂的庇護,但祂不曾放棄過我們。所以阿姨拿著母親節蛋糕來找我媽時,就說了:「妹妹很擔心你們,到現在都還沒去投胎,明天來廟裡,母娘會開示。」 那天晚上,他們倆一起吃了蛋糕,難得沉默不再吵鬧。我坐在他們中間,這些年來,第一次一起過節,腦袋裡好像又可以想起,之前三人在一起慶祝佳節的畫面了。 隔天我跟著母親一起到廟裡,規律的誦經聲使我感到平靜,母親跪在拜壂上,口中唸唸有詞,有時會流下眼淚,只是沒有過多的情緒起伏。阿姨開始起乩說:我其實一直都在家裡看著你們,很愧疚的想說對不起,只是你們聽不到。再怎麼想念還是要放下,這樣我才能安心的走。我知道就這樣離開,你們無法接受,很想我的時候,就到我房間看我寫的日記吧!看著我的獨照時,別忘了看我們一家三口的全家福!開心得活著,跟著爸一起牽手走到老,或許在偶然輪迴,我們又成為一家人。所以,讓我沒有牽掛的走吧! 附在阿姨的身上,我抱緊了淚流滿面的母親。 難得展開笑顏的母親,去了市場採買食材,經過一家簡陋的魚攤,老闆說這是他去海邊自己釣的,雖然不肥美,但保證新鮮!挑了幾尾,再去買了幾樣青菜,母親哼著小調,對著天空大喊:「妹妹,今天媽媽要煮大餐喔!」 一桌的菜,兩個人吃,看著母親的拿手菜,光聞香味就讓我很想念,家的味道。許久沒開口說話的父親,喝了一口魚湯、吃了一口魚肉說:「這是紅柑。」平常沒什麼胃口的他,魚湯喝了好幾碗,熟悉的味道,喚起了他之前跟大伯開心的回憶了吧!晚上進入父親的夢裡,看到的是他跟大伯一起開車到北海岸,手拿釣竿,每一竿都釣著肥美的魚。妹妹,來看啊!這魚都比妳臉大了!父親揮手喊著我,我笑容滿面的走向他。 接下來這一年,我房間的門不再關著,因為爸媽常常進出,一起在那裡看著我留下的參考書筆跡,看著我從小寫到大的日記本們,還有厚重的相簿。有時母親還會再我房間午睡,聞著殘留我頭髮香味的枕頭,珍惜得回憶著我。阿姨也時常帶母親到廟裡,為我誦經禱告,也安定了她的心。父親則是打了一通電話給大伯,說他想再去釣魚。大伯就爽朗得笑了,馬上開車到我家樓下,兄弟倆暢談三天兩夜,釣到的魚多到分送給鄰居呢!有時候,先低頭的人未必會吃虧,失去了我,讓父親更了解親人是需要珍惜的。他們的心不再瘋,不再死胡同裡亂繞,而是能勇敢的往前走,看清周圍還有許多關心著他們的人,不僅僅是我而已。 只剩一年了,從回憶裡拉回現實,看著逐漸升起的旭日,在十八歲那年,我許下的生日願望,就是在二十歲時離開這裡,重新投胎,用新的身體再看美麗的太陽。還有什麼值得牽掛的嗎?突然想到了一個人,那個載著我一起出車禍的學長,雖然只有一面之緣,但不知道他造成這場憾事後,過得好嗎?因為我們那場官司,在我逃避現實的那一年,母親不想再看著那些我面目全非、身體扭曲的照片,並念在那男生當時未成年,而且十分有誠意的份上,,談妥了民事賠償,便不再追究。想到這點,就覺得母親真的很勇敢。一開始我也會恨他,還深怕他的臉從我腦海裡消失,因為我總有一天要他付出代價。 但經過了這幾年,看著父母痛苦的生活,覺得雖然我沒有活著,但在人間僅剩幾年,為什麼要浪費在恨上面呢?我用剩下的時間,完成我一直以來想環島的夢想,終點是那個男生的住處。我看著他載著女朋友,到了我跟他第一次見面的地方。他跟那女生說,五年前在這裡,他跟一群人一起看夜景,裡面有一個學妹,因為他的疏忽以及魯莽,離開了人世。他永遠忘不掉那張看到夜景,就興奮的大叫的笑臉。 一個完全陌生的人,卻一直記得妳,我相信他絕對有顆善良的心。 看著別人幸福,永遠比自己得到幸福開心,這風起得真好,我可以啟程離開這段人生了。輕飄飄的煙絲,我再度回到廟裡,看著爸媽與阿姨虔誠的誦經,彷彿知道我選了這天告別似的,她們張開眼睛對著我微笑著說:「歡迎回家。」我跟著天公爐燃燒殆盡所產生的煙霞,一同升往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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