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怪談翻譯】師匠系列:照片
大學二年級的春天,我一時興起,跑去學長宿舍玩,他同時也是我超自然現象之道上的師匠。
當我打開門後,見到在狹小房間的正中央,師匠正頂著困擾的表情盯著照片看。
「這是什麼照片啊?」
「靈異照片」
我有點嚇到了。
並不是因為靈異照片有多恐怖,問題是這個數量,榻榻米上散亂著一本本的相簿,恐怕都有數百張了吧。
我便向師匠問道「是從哪用來這些的啊!」
師匠目不轉睛地盯著照片說「業者」
看來是大阪有這樣子的專賣店。
原本被帶到寺院或神社的靈異照片,委託人多半除了委託淨化之外,也會順便請對方幫忙處理掉照片本身。
於是據說沒有被燒毀而流出的照片,時不時便會出現在愛好者的市場當中。
真是令人難以置信的世界。
※※※※※
我順手拿起了幾張照片看,竟是些非常強烈的照片。
像是僅僅拍到模糊影子這樣輕微的照片...一張都沒有。
有的,好比是沒有頭的孩子在公園嬉戲的照片、在海水浴場怎麼看都是深水區的地方,站著僅膝蓋浸在水中,面無表情的男子的照片、在家庭照片的中央,照到毫無脈絡看似祭壇的東西…
我畏畏縮縮地問師匠:「已經淨化過了對吧?」
「…會確實執行淨化的僧人或神主什麼的,會讓這種東西流入黑市嗎~」
「那麼,就先這樣」
正準備出去的我,被師匠捉住了手。
僅僅是待在這個房間,就有種會被詛咒的感覺。
在雪山山莊遇到十位名偵探,大概就是這樣的感受吧。
※※※※※
放棄逃走的我在房間的角落坐了下來。
師匠不改皺眉,繼續盯著照片看。
忽然,在眼前成堆的照片中,我發現並拿起了一張奇怪的照片。
雖說奇怪,正是因為一點都不奇怪,才奇怪,看起來就是張普通的風景照而已。
「師匠,這個是?」我將照片拿給師匠看。
「啊啊,這張是在樹根上有個女人的臉…咦?沒有欸,消失了呢。嘛、偶爾也是有這種事。」
就算這麼說,也太恐怖了吧!
我坐著都快嚇尿出來了。
然後,我便坐在房間的角落一動也不動。
過了一會,師匠忽然說:「以前有這樣的說法,要是被拍到照片的正中央內,就會被吸取靈魂,縮短壽命,你知道為什麼會有這種傳聞嗎?」
「位於相片中央往往是老師、上司之類的,或是年長者居多,比較容易先走一步的緣故。在看老照片的時候,人們總會嚷嚷著:哎~這個人也死了,那個人也死了之類的,結果自然而然地就產生了這樣的傳聞」
「那麼這種照片你怎麼看呢」師匠說道,並拿出一張陳舊的黑白照片。
看起來是在某個庭院拍攝的,三位穿著和服的男子併排站著的照片。
其中,在站在正中央,外表有些初老的男子頭上,有團疑似霧霾的東西,而且彷彿還能看出一張臉孔。
「看了之後都要魂不守舍了對吧」
確實,要是本人看到了,肯定會嚇得不知所措吧。
師匠邊說著「嚇著了?」之類無趣的字眼,將照片放回照片堆中。
「靈魂會被抽走、被拍下來之類的,說是這麼說啦,但也不是立即死亡,頂多減壽而已,嗯這樣講果然還是很奇怪吧」
原來如此,我還真沒這麼想過。
※※※※※
「以前的人啊,認為靈魂是有一定的量的,而失去的則是一部分的靈魂。」
嗯這麼說有道理。
「那麼,要是靈魂本身被照片拍下來的話,會發生什麼事呢?」
「就是指靈異照片嗎?像是身體被切割下來一樣不舒服吧」我開玩笑似的回答了,但仔細思考一下的話:
「可是那,畢竟只是建立在古人迷信上的講法,並不能通常化呀」我露出得逞的表情。
結果師匠卻若無其事地這麼說:「深信那種講法的,古人的靈魂的話呢?」
唔~嗯。
「會怎樣呢?」
「不會想來討回去嗎?」師匠用講悄悄話的聲音這麼說。
吼拜託不要。
即使這樣捉弄我的同時,師匠依然帶著費解的表情,繼續盯著照片瞧。
從我進房間以來,始終盯著同一張照片看。當我注意到這點之後,明知是地雷卻還是開口問了:「那張照片怎麼了嗎?」
※※※※※
師匠沉默地將兩張照片遞給了我。
我提心吊膽地接過了照片。
「哇啊!」我驚叫出聲,隨即將視線移開。
雖然我只是瞄了一眼,不太清楚照片的內容,卻有股強烈不好的感覺。
「分別在不同的地點拍攝的照片中,照到了同樣的東西唷。欸都…沒記錯的話…」師匠翻起了清單之類的東西。
「啊有了。右邊的是在千葉浦安的老鼠國拍攝的家庭旅遊照片。另一張則是在廣島福山拍的街角風景照片。」
順道一提,有附帶相關資訊的照片價格似乎比較高。
「當然拍攝者也不同,分別是在四年前和六年前拍的。只是剛好流向同個業者,我想背後應該就沒其他共同點了。」
我被興趣所驅使,睜開半顆眼睛。
※※※※※
此時,「等等」師匠制止了我,並走向窗邊。
「晚上了」然後又用費解的神情這麼說。
我心想師匠這是在說些什麼,並將照片蓋了起來。
師匠拉開窗簾,窗外已經完全日落了。
確實我來的時候就大概五點了,就算一下天黑了也不奇怪,當我這麼想的同時看了一下手表,短針指在了9的位置上。
咦?我驚訝到居然過這麼久了嗎?
「這下不妙了啊,實在不太妙啊」師匠懊惱地滴咕道,並問我說:「你覺得現在應該是幾點左右?」
「六點半...左右吧」
確實我也覺得時間過太快了,但要說我們就是那麼專注地在看照片上,也解釋得通。
「我則是正中午」
※※※※※
不可能吧!
然而師匠的眼神卻沒在笑。
該不會是準備說有什麼擾亂了生理時鐘吧。
師匠卻聳了聳肩,說「今天就到此為止吧」
雖然一頭霧水,但我確實想回家。
當我正要幫忙整理散亂在房間內的照片時,手便在剛剛兩張蓋住的照片前停了下來。
雖然我也很好奇師匠那句『照到了一樣的東西』,但心中『最好不要看』的第六感也在隱隱作動著。
此時,師匠忽然用愉悅的表情環視了地板上。
「我深刻感受到了,人類是會下意識採取自我防衛的本能啊」
究竟是在說什麼啊?
「你覺得動物園是幹嘛用的?」
話題太過跳躍,令人摸不著頭緒。
「沒記錯的話,我們是買好票前往動物園,邊走邊在個別的柵欄前站著看裡面的動物。然而從動物的角度來看,會怎麼樣呢?雖然身處柵欄當中,明明沒有拜託,服裝五顏六色的猴子們卻接二連三地冒出來給自己看。」
※※※※※
要是將動物置換成靈異照片的話會怎麼樣呢?
我總算是理解了師匠想表達的東西了。
師匠邊看著地板邊自言自語般地說:「窺伺黑暗的人,得小心黑暗也在窺視著你。」
「尼采嗎?」
「不,我說的。」
師匠用令人不知道哪邊為止才是認真的表情,指向散落在地板上的照片。
「為什麼要蓋起來啊」
我聽到的瞬間,心臟撲通地跳了一下。
不只有剛剛的兩張,在無數張照片中,也有好幾張是蓋起來的。
我完全沒意識到。完完全全沒意識到。
照片應該都是正面朝上的才對,難不成是我蓋起來的?
一股寒氣襲來,我全身上下都在顫抖著。
「要打倒怪物的人,得小心自己也變成怪物。」
果然是尼采吧!我連這麼說的氣力都沒有了。
不要說打倒怪物了,我就連翻開照片的勇氣都沒有...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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